故事文摘 » 科幻故事 » 古楼幻影

古楼幻影

  吴波译

  一、重游古树楼

  每当想起亚芬庭的时候,我就思念希贝尔·帕娜思。在那里,我们曾经相爱过,在一起幸福地度过了难忘的十个月。后来,我的交响乐曲“桑姆和希贝尔”使我和希贝尔各自扬名天下了。她那美丽的形象一度在我脑海中回荡,比在那息光相片簿中还要栩栩如生。我仿佛看到她站在她的古树楼的破楼梯上,还是那样年轻,金嗓子还是那么动听。我不想去回忆与她最后依依惜别的情景,只是不时地狂想着命运的变幻何时使我们重逢。

  这次到亚芬庭来不是为了希贝尔,我的真正目的是来欣赏它的建筑艺术。这里居住着一些怪癖的人,他们建造的房屋具有独特而奇异的风格。在那里可以细细欣赏泰吉·马哈尔和诺尔曼城堡及弗兰龙·路易德的工匠房舍以及其他建筑。我租了一辆小轿车,围绕着亚芬庭兜风,沿着两排松树之间的车道,驶近了二十五年前我和希贝尔称之为“古树楼”的那幢楼房。

  我停下车来,这才发现房屋已经很旧。楼梯管子的塑料面已经褪色变黄。阶梯上的地毯已经露线。花园中的草地参差不平,混乱不堪。在亚芬庭,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糟糕的房屋了。

  在楼梯下,在房屋的周围,我徘徊着,举目凝视那房间的平台。玻璃墙内的帘子吊垂着,楼上房间的窗帘也是松垂的,家具上的灰尘堆得厚厚的。这幢房子被遗弃了吗?

  “原谅我,”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是私人财产。如果你没有事的话,请你离开这里。”

  我大吃一惊。天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声音听起来才可能如此优雅,如此温柔,充满着活力和欢乐,同时又象逗人的锋利的刀刃。我转过身来,盯着那双我深切怀念的碧玉般的眼睛。

  希贝尔·帕娜思仍然那么苗条、果断、刚毅,还象我二十五年前所狂爱的那个姑娘一样。她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丝绸斗篷一直拖到脚后跟,看来她仍然喜爱那种敞脚衣。不过这一套是黑色的。

  “希贝尔,简直是惊人的美妙!”我惊喜地叫道。

  一双碧玉般的眼睛盯着我,看起来认不出我了。

  我皱起眉头:“我肯定我的变化不会那么大吧,我是西门·多依那!”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等一会儿。’话声一落,她就消失了。

  我凝视着她消失的地方,满腹狐疑,不知她是人还是鬼。

  二、希贝尔又出现了

  希贝尔又出现了。这次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外衣,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后。“西门,我当然认得出您。”她的声音柔和动听,好象春天黎明的柔光。“我从没料想到在这里遇见您。”

  这时,我意识到她肯定出了什么事。这不是真的希贝尔,而是一个全息图像!我第一次听到的是录音。我的出现等于打开了控制按钮,于是发出了警告声,要我离开那里。谁知我的反应违反了程序,所以出现了另一个全息图像,她主要是来周旋我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第二个全息像呢?只有天晓得!

  “希贝尔,是警犬把您从什么地方领回来的吗?”

  希贝尔呆望了我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是的。”

  ‘为什么只给我一个假人看呢?下来亲自看看我吧。”

  我窥视着,想寻找她可能住的那个房间。

  我记得她与我分手之后,与一个叫艾尔登的计算机大王结了婚。大概六年前,我从报上的新闻得知艾尔登在一次直升飞机事故中丧了命。

  “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古树楼里来的呢?”希贝尔通过那全息光象问道。

  “为了创作一部新交响曲。您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自从我丈大死后。”她扬了扬眉。“我知道你们会嘲笑的,可是我喜欢这幢房子。女人站在楼梯上看起来文雅极了。”全息象移动到前门。“继续往上来吧。”

  门咔嗒一声晃开了。“进去吧。”息光姑娘话音一落就无踪影了。

  里面的接待厅不象外边的那么破烂小堪。雪白瓦光亮如镜,把墙帷和悬挂在楼梯之间的画屏映得明光透亮。脚一跨进去,门就关起来了,就在那一刹那问,一位息光姑娘出现在楼梯入口处。她同希贝尔一模一样,不过头发是黑色的,梳成精心设计的埃及发式,穿一身亚麻布衣服。

  “这边走。”她说。

  我一直跟她到楼梯上。

  “您不觉得我的服装式样美吗?”

  “是模仿绝世埃及美人、女王克利奥佩特拉的,对吗?”

  “您讲得真对。”希贝尔的声音显得很高兴。她开始唱起那首出名的歌曲,她的歌喉还是象以前那样迷人。

  我走到门边时,她停止歌唱。“再往里面去。”

  三、两只黑豹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喂,西门!”

  希贝尔蜷曲着坐在休息室尽里边的一张篮椅上。我想靠近她,忽然发现两只黑豹躺在椅子的脚下。其中一只仰起头,吼叫着。

  “不会伤害您的,西门。随便坐吧。”

  我打量着那只豹,同时发现有一张皮椅不近不远。

  希贝尔把眉头皱成拱形,耸耸肩说:“请把自从咱俩分手后您的一切情况合诉我吧。”

  “还是您先说说您的情况吧。”我回答说。

  “我曾经是您的最忠诚的朋友。您的爱好,也是我所喜欢的。我常常回忆那难忘的过去,你弹琴,我唱歌。”

  我没有发现到她在做任何小动作,可是突然之间,休息室变成了夏天的草坪,美丽的鲜花在我脚下生长起来,虽然不能闻到它们的气味,但我发现自己在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扑鼻芬芳。这时,“桑姆和希贝尔”交响音乐的主旋律渐渐升高。

  我侧耳倾听,品味着那音乐的主旋律。要是再优美一点就更好了。我在为新交响乐合成时,真希望能具有当今计算机的计算能力。

  一个小巧玲珑、白衣裹身的女人跑向草坪,一直来到我眼前。

  几分钟后,希贝尔躺倒在我脚下的花丛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录音带开始播放保尔·麦克丁纳主题歌的第一旋律,以后她就开始唱起“我是桑姆”来。

  草坪又变成了休息室。

  希贝尔向我微笑道:“您现在住哪里?”

  “加寨德的一间栈房。”

  她皱起眉头。“加寨德?那意味着乘缆车早晚来回需要两小时。”

  “是的,可是在亚芬庭没有旅馆。”

  “我有十四间卧室空着。”

  “在那破楼上吗?”

  “多数在下面,我自己的卧室在楼上。”

  “您的卧室?希贝尔,那些楼梯很危险呀!”

  她的表情保持平静,但嗓子里颤动着微笑的声音。“这对隐居却很保险。”

  “你从什么时候起主张隐居的呢?希贝尔,我心爱的希贝尔,为什么谨慎到这种地步?”

  她点点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径自向门外走去。“我们在楼上转转吧.您可以选择您最喜欢的房间。”

  这时,大黑豹打着呵欠,伸伸懒腰,站起来跟在她的后面。

  眼看着其中一只大黑豹从我脚下走过,贴得很近,尾巴扫到我的腿上。然而我一点也未感觉到,也嗅不到黑豹的气味。

  “它们是全息光图象,对吗?”

  希贝尔点点头。这时,一只黑豹在她腿上擦痒。她用手重重地锤击了一下它的黑头。

  “这边走,西门。”

  当经过房门时,她又消失了片刻。这时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指的是她和其他全息光图象。

  她转过身来,喉咙里吟着歌曲。“真遗憾,这么长时间你才意识到。这个全息图象很好。你认为怎么样?”

  我直叹息,问道:“你们玩的什么把戏?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的希贝尔的真容实貌呢?”

  “很快。不过,让我们先看看古树搂吧。’

  四、息光姑娘

  这个息光姑娘领着我走遍了这幢楼房。我们爬上了连绵花纹的楼梯,察看那空空的十四间卧室,参观休息室和游戏场,检查了餐厅。息光姑娘徐徐移动着,与我交往的动作十分妥贴,反应如此适度。即使从她的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中,也难以想象她只不过是一个图象,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在一个房间里,我又遇到另一位全息光女人。她身穿金光闪闪的敞统衣,披着金黄色的头发,出现在火炉面前。

  “欢迎您,”她说,“这个游戏场的设备有——”她停了一会以后,接着又开始说起话来,语调既不郑重又不客气。

  “这是阳光太太,她是突然冒出来的。请原谅我,在你们到达之前,我没有把她关在下面。你们自个儿到处逛逛,会发现其他人也象她一样。她们在那里会向你们介绍每个房间的陈设。”引路的息光姑娘解释道。

  阳光太太微笑着行了一个屈膝礼,随后就消失了。

  最后我在一段坚固的楼梯上选择了一间卧室。然后驱车来到城市广场赶乘到加寨德去的傍晚缆车,去取我的录相摄影机和电子计算机。

  半夜时刻,我又偷偷回到我的卧室,把设备安装到古树楼里。

  清晨醒来,我发现一个短发希贝尔,上身套着绿色的背心,腿上穿着长统袜,蜷曲着坐在我的塌下。

  “西门,起床后请到餐厅来吃早饭。”

  “您也在那里吗?”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会,然后风趣地说道:“是,我会在那里的。不要太迟了,否则饭莱都会冷的。”

  希贝尔真的在餐厅里。共有十几个模样相似的全息光女人,个个象希贝尔,穿着式样各异的服装。大黑豹也在那里。所有全息光人都在互相谈心。

  谁设计出这种能控制如此之多的谈话程序的?我不禁为之大惊……

  我站在那里,被她们团团围住,踌躇着怎样才能吃上早饭。这时,希贝尔大声叫道:“我在这里,西门!”

  声音倒是听到了,人又在哪里呢?我不想去追逐这群幽灵。

  “很抱歉,我哪有时间与你们开这样大的玩笑?我今天有工作,希望今天晚上再见到您——我的希贝尔。”

  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功夫,声音突然停止,房子里象死一样的寂静。我回过头发现这些全息光人全走了。我独自一人,只有长桌和一个女人与我作伴。她坐在离我很远的那一头。蓬松的头及碧绿色的长统衣,金丝打结的宽腰带。

  这回她如果是真希贝尔的话,看起来比以前与我同居的那个姑娘要瘦削一些,但是这些年来还没有什么更大的变化。

  我向她跨近一步,企图看得更细一些。

  “请坐下,吃您的早餐吧!”

  我盯着她问:‘你是真人吗?”

  她从她面前一个碗里挑了一个大桔子抛给我。这就是她的回答。我满以为我的手要扑空的,可是当我抓住它时,发现那是一个真桔子,是固体的。

  希贝尔把手指头放在她的腰带上,说:“我今天也得工作。”

  “希贝尔——”

  但危希贝尔站起来,掠过我的身旁,走到房间外面去了。

  我希望今天能跟着她跑遍整个房子,与她聊天。可是我的工作在等待着我,只好离开了古树楼。

  五、希贝尔不愿露面

  夜幕刚刚降临,我又回到古树楼,发现它里面灯火辉煌,沉浸在音乐声中。一个个全息光人在楼梯间上上下下,精神抖抵充满了活力。

  希贝尔坐在尽里边还在燃烧的火炉前的一张大安乐椅上。黑豹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

  “啊,西门,您又回来了。”她对我的回来表示极大的热情。’

  我起身向她的椅子走去,想与她亲吻,可是希贝尔眉头直皱,黑豹子也仰起头,朝我吼叫。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全息光图象而已。可是我还是停止了脚步。

  希贝尔的暗示是非常清楚的,然而我迷惑不解:希贝尔过去往往好动感情,对人总是很亲昵。

  虽然她对我抱有怀疑,可她依旧退回到她的安乐椅上。她玩弄着她腰带上的结子。“我祝愿您幸福!”

  我想坦率地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昔日的希贝尔性格倔强、刚毅,总是拒绝谈论她不愿说的事情。这一点她至今末变。那么就让疑云留在我的脑海中吧。

  “我想去看看播放磁带的情况,您愿意去吗?”我问。

  她的脸显露出愉快的神态。“我愿意,谢谢您。”

  火灭了。黑豹子跟着我们下楼,来到我的房间,直挺挺地躺在她的脚下。这时希贝尔坐在靠着门的一张椅子上。

  “为什么不靠近我一些呢,希贝尔?”我问道。

  她笑着说:“我相信在这里也可以把您看得很清楚的呀!”

  如果在通过门洞时她不是保持若无其事,如果我与她擦肩而过时没有感觉到她是实体的话,我很可能不知道她究竟是真希贝尔还是希贝尔全息象。我稍稍思虑了一下,但当我往计算机上装磁带的,我就不再想它了。

  我用手指按了一下电键,希贝尔低头坐下,美丽的脸蛋被她的金色头发遮住了。

  “您不愿露面,是吗?”

  她摇摇头说;“我在这里灌我的唱片,我建立了一个工作室。”她向上乱划了一个手势,不知表示哪个方向。

  我简直不能相信。希贝尔·帕娜思——她是真的?

  “可是你们喜欢在一起,而且喜爱活动。”

  她耸耸肩说:“人变了。恐怕我会妨碍您的工作,过后再见您吧。”说完她就走了,后面跟着黑豹。

  事实上自那以后她几乎不再接近我了。我和她常常坐在长桌两头吃饭,全息光姑娘希贝尔们排在我们之间的两边。

  晚上,她也不让我接近她。不过我苦思冥想了一夜,找了个借口,使她接近我。

  “今天我准备录古树楼。”

  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希望她会问这句话。

  说真的,这一下可把她引出来了。不过她仍与我保持一个距离,但不管怎样总比那天晚上要接近我一些了。

  我在房间和楼梯每一个可能的角度上录象时,她好奇地看着。这时我用手抓住她,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我又抛出一个诱饵。“把您作为另一个交响乐曲的主题,您喜欢吗?我们可以把它题名为“再演:希贝尔。”

  她咬着噶恳低下头来。“重复是不必要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一旦事情过去就不愿意与一个男人恢复关系的原因。”她从她的头发缝隙中瞥了我一眼。“恐怕您想恢复关系吧?”

  不尽如此,虽然我有过这个念头。

  “那根本不可能。”她放开嗓子,歌声回荡。“我不愿意去伤透脑筋回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不至于那样吧。”我感到特别生气,也很懊恼。我放下录相机向她走去。“为什么您怕人家接触您呢?究竟您是真人还是全息光像?”

  她飞快地躲开我,一个楼梯段又一个楼梯段,直至爬过那个没有踏板的破楼梯。真是不可想象,她是怎样爬过那个破楼梯的。

  没有踏板的破楼锑,使我不能接近她的房门。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眼睛盯着她的那个房门。门依然关闭着。

  过了一会我来到休息室,打电话找加寨德的我的房屋经理人玛格。

  “玛格,请把希贝尔·帕娜思的情况告诉我吧。”

  玛格冷冰冰的声音从电话线里传来:“亲爱的西门,她的情况您都知道,我还能告诉您什么呢?”

  “她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隐士的?”

  “哦……这个。在那次直升机事故中,她与她的丈夫是在一起的。以后有一年时间,谁都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谣传她在瑞典。她的脸是重制的。回来以后她就买下了这幢古树楼,身边仅仅保留了她的唱片和一些全息像底片。这样,她就与世隔绝了。她从不拒绝接待来访的人。她甚至在楼上大设酒宴。如果您发现什么,就告诉我吧。”

  我正要放电话时,她又补充说。“今天不要到楼上的房间里去,因为有风暴。”

  我向窗外瞥了一眼,紫灰色的云彩在天空中翻滚,很快遮住了蔚蓝的天空。

  挂上了电话,我急忙回去拿我的录象摄影机。在这变化多端的天气里,失去拍摄古树楼镜头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可是,在我放电话时,电话机另一端传来了喀嗒两声。希贝尔一定在窃听我和玛格的谈话。

  六、不要探问我的生涯

  风刮得越来越大,直向楼梯上吹去。天空变成了灰暗的帐经,仿佛要陷塌下来,盖在我们头上。不一会,闪电驱散了翻滚的乌云。

  我把古树楼遗忘了,把摄影机对着天空。时而对着这里,时而对着那里。嗨,这一下可有希望了,多么美丽的外景啊!

  第一声惊雷吓了我一跳,把楼梯上地毯压管都震动了。

  “西门。”

  我抬起头,看到希贝尔从我上面的楼梯上下来。在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她的头发随风飘动,可是口听到她下楼的声音。她在离我七八步以外的地方停住了。

  “不要探问我的生涯。”她的声音象闪电、霹雷,响彻太空。

  “不要误会,我不是窥探,而是关心!”

  她的双手放在腰带上,拨动着打结的丝带。“您真古怪,与过去不一样了。我欢迎您到这儿来住,是因为我曾经与您在一起生活过,并且想再次见到您,可是您如果多管闲事,我就要请您走开。”这时她脸上电光四射,碧玉般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火花。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离开您,让您自由自在地生活吧,但是我希望——”

  再没有机会让她告诉我,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斜着眼看。发现电弧闪光从云彩一直连到我们脚下的山顶。这时沿着楼梯的灯光全都熄灭了。

  我尖叫了一声:“看,电灯线全被击断了。您有蜡烛吗?我们最好点几盏灯。”

  通过雷电的闪光,我看到希贝尔恐惧地盯着我,紧紧地抓住她的腰带。

  “蜡烛!”我重复道。

  那一天,她第二次从我眼前飞也似的跑向破楼梯,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由于连续的闪电,前面的路看得很清楚,我紧紧跟上,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真奇怪,我发现自己离开她的房间只有几步远,但并没有发现破楼梯。

  七、希贝尔的悲惨结局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破楼梯是全息光图象。接着我向上跳了两步,敲敲她的门:“希贝尔,开门!”

  里面没有回音。

  我又敲门:“希贝尔,回答我呀!”

  我听到里面有点什么声备但不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好象是金屑的磨擦声。

  我使劲地捶着她的门。“您好吗,希贝尔?”

  还是金属磨擦声。然后我听到她在喘气。我用劲扭动门把,才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住了。我抬起脚朝门猛踢了一下,门被踢开了,借着油灯的亮光,看到希贝尔从一件设备旁边转过身来。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这肯定是她的工作室了。里面装满了录音设备和计算机。它可以操作所有全息图象。她面前的那件设备是电源发生器。油灯放在它的上面。

  “您的备用电源用完了,是吗?您需要什么?”

  她用手中的螺丝刀指着我说:“滚出去!”

  她说话很清楚,但这不是希贝尔的声音。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高昂的语调。

  我怀疑地注视着她。“希贝尔吗?”

  这时雷声隆隆,雨哗哗地落到屋顶上。

  希贝尔用一种仿佛是被捕动物的眼光惊视着我。“是的,我是希贝尔。现在您给我出去。”

  话音很粗鲁,音节支离破碎,失去了她曾经闻名于世的那种优美感和节奏感。但她的话里充满了我过去从来未听过的那种仇恨情绪。那只没有拿螺丝刀的手摸索着她的腰带,然后直着嗓子叫了起来。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希贝尔的真正声音。这些天来,我所听到的声音都是从计算机里传出来的,控制部位就是她手指常摸的那个打结的金丝腰带。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她低下头来,金色的长发披盖了她的脸。隆隆的雷鸣声淹没了她的声音。“……在那次直升机事故中,我的喉管被压坏了。”

  外科手术和整容可以重做一个脸,但不能恢复她那柔软的歌喉。我心中激起了怜悯的波浪。我不想使她难过。有意找些话来打个岔,使她听起来不感到那么伤心。

  “看来在过去的五年中您已把您的说话声音与您的唱片揉和起来了。您的工作做得真漂亮。”

  希贝尔把头发甩到肩后,眼睛瞪得象虎眼一样。她双手拿着螺丝刀向我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未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几乎把刀刃插进我的胳膊。我抓住她的手臂,刀刃刮伤了我的前臂。

  “住手,希贝尔!”

  我抱住她的腰,但她的手握得铁紧,螺丝刀怎么也夺不下来。在她挣扎着要摆脱我的时候,刀刃又插进我另一只手臂。我用全身力气把她抱起,使她的脚离开地面,然后把她向后一推。

  她撞上了备用电源发生器的前部,放在上面的油灯被震落到地面,摔得粉碎。

  熊熊烈火从我们俩之间燃烧起来,倾刻之间,油和火到处都是。

  她向我怒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向阳台跑去。这时她的发梢扫过火苗。满头油光可鉴的金色的发丝被烤焦了,一根根卷曲起来。变成了橙黄色。

  “希贝尔!”我一边叫一边挤命地向她跑去,但火舌把我逼了回来。“希贝尔!”

  她尖叫了一声,但听起来没有痛苦或恐惧之感。她怒气冲冲地尖声喊叫。“多管闲事的婊子儿!”

  灼热、火光、浓烟,简直要使我窒息。我蹒跚地退出那房门和台阶。可是火焰顺着楼梯的地毯跟踪追击。我无法抢救放在我房间里的录音磁带和计算机。我冒着倾盆大雨,来到马路两旁的第一排松树跟前,才停止了脚步,使劲地咳呀咳,直至把肺中的浓烟都咳出来。

  这时,我回过头来看,大火正在迅速地蔓延,几秒钟之内,火焰急速地沿着楼梯移动,照亮了每个房间。热光肯定最后起动了发生器,满屋子映得通红。息光姑娘出现了。在这奇妙的刹那间,十几个希贝尔不慌不忙地缓缓地穿过那翻滚的火焰。此后,希贝尔房间里的熊熊火焰直向上冲,楼梯地毯上的压管己被烧软,熔化了,亮光又熄灭了。那些希贝尔姑娘蹒跚而行,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地被吞没在熊熊的烈火之中。

  译者的话

  普通照相技术,从公元1839年演示第一张照片以来,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而全息光照相术则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有了激光器以后才发展起来的一门年轻的新兴的科学技术。

  全息术与普通摄相术在原理上完全不同。它不仅记录物体发出的或反射的光波振幅,而且把光波的位相也记录下来。所以,当物体的光波被记录下来以后,即使原物已经移走,只要照明这个记录,就能再现原始物体的光波。这时用眼去观察这个再现的光波,就能看到这个物体的图象,它与原始物体实际上是不可分辨的,好象物体仍在原来的位置一样。这就是二步成象方法,即第一步把物体的光波记录到照相底片上,称为记录过程、第二步是照明这个底片,使其再现物体的光波。称为再现过程。因此,它是一种崭新的照相技术,广泛应用于国防、工业、农业、医学、艺术等方面。

  目前,各国极为重视,但进展并不理想。拍摄静态全息图象,较为常见;而要显示动态全息象,尚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你有机会到美国的一家大公园去游览一下,就可以享受这种艺术的乐趣。就是说,全息光动态图象的拍制已经从幻想中挣脱出来,变为现实。

  本科学幻想小说,就是描写一个机器人操作息光图象(再现过程)的故事。译文对原文中的个别字句作了删节。

相关文章

发表留言